酒•缘酒•缘久

飞落东西

酒•缘酒•缘久
白酒，也有几年没沾嘴唇了。偶遇酒席，出于酒礼，端端杯子，以水代酒，凑份热闹，添点喜气，结点善缘。若是酒场——那是战场啊！各个主儿，各揣绝活，各肩使命。冲锋陷阵、勇往直前，舍身忘我者有之；以退为进，腾挪跳跃，游刃有余者有之。欲擒故纵，诱对手上钩，直抵弱者命脉者有之。真如擂台，酒气冲天，硝烟弥漫。我只能退避一隅，在观战而不敢助威了。酒啊！虽洁净如水，清爽如露，唯有辛辣，却有非凡功效，简直是千姿百态社会的一帖润滑剂。能使冤家冰释前嫌，仇家握手言欢；让友情抱团成拳，亲情香甜似蜜……
今年正月回老家，堂兄请客。席间喝酒，我婉言相拒，坚持不端杯。你看兄长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我是酒逢贵客千杯少啊！你如今卧居闹市，不屑于乡下兄弟情谊？这大正月的走亲访友，哪有不喝酒的道理？你可是读书、喝酒样样皆精啊！哈哈！还记得么——卵子拖汤灰就喝酒啊。
我们兄弟辈的酒量肯定受于祖上遗传。祖上酿酒，在周潭、虾溪古镇都设有酒坊，酿酒，品酒，喝酒，身怀绝技，名传乡里。听父亲说，那是家乡水、自家米酿造的米酒比这八角二分钱的酒啊！胜十倍、百倍。这八角钱的酒，只是一个“苦”味！
父亲喝酒，打小就为父亲到小店打酒。小店在村的东头，约摸一里的路程。打酒归来，口干舌燥拧开瓶盖，抿一小口酒。辣，周身的毛细血管都有竖起膨胀的感觉；苦，五脏六肺，眼鼻舌唇都有针刺抽搐的滋味。那是一刹那间的痛苦，痛苦过后是遍身的舒坦满足。当父亲叫我们兄弟去小店打酒，真的有点象时下的官员争着出差。是美差，是艳事。有时弟弟要跟着，我会小心翼翼地哄他，吓唬他。独闯江湖。独往独来。独尝烈酒。
有一次，舅父来家里，父亲给我二元钱，打两瓶酒，剩下的钱买豆干。在回来村路的避静处，依一棵树根坐下。拧开瓶盖，抽一块豆干，抿一口酒，嚼嚼豆干，酒的辛辣消减三分，再想尝一口酒的欲望陡增七成。为怕父亲发现酒瓶的酒少了，拧开另一个酒瓶盖，端瓶，喝酒。当我一觉醒来，尽躺在堂屋的躺椅上，父亲和舅父坐在大桌旁，一个居东，一个居西，端杯搛菜，酒味甚浓，酒兴甚欢。
蒙味年少，偷着喝酒被捉，遭到父母鞭笞。虽羞，但在伙伴面前还曾沾沾自喜——窃书不算偷啊！而“卵子拖汤灰就喝酒”是叔伯大爷贴在我身上的标签，是戏谑嘲弄的调料。在那饥荒的年馑，谁理好坏之意。说到酒，慢慢咀嚼，舌尖上似乎还有酒的味道浸洇。
“今天这酒既是缘酒又是寿酒。老爹爹去年仙逝，办酒席剩的。巧合，缘分啊！喝缘酒，喝寿酒。长命百岁，天长地久……”
缘酒。寿酒。多么美好的愿景。
长嫂把酒盅摆上。酒盅是瓷杯，锅形，口大底小，杯口外沿有两道淡蓝色的圆圈。容量很小，一杯酒不过五钱。该是叔父生前喝酒的器具，现在市面上很难见到。长兄斟酒，酒满杯沿，但没溢出。酒在杯口轻漾，似露珠在荷叶上滚动，轻盈、透亮。一缕缕清香钻进鼻孔，那是酒的精灵跃过杯口，在屋内游荡，寻找知己，结缘为友。
我和长兄不约而同地端杯，入口，抿了大半，放下。
“怎样？口味不错吧！”长兄搛一撮菜，嚼嚼。我们又举杯，杯底朝天。斟酒，未等我开口，兄长又说开了。
“这酒名也好，喜庆，顺和。有人情味，有亲善味。前两年，村东头的老王家儿子结婚，酒席喝的缘酒，亲朋好友趁着酒兴说亲缘、话酒缘，那个酒呀真是喝到极致——欢天喜地、天昏地暗。嗨！那媳妇年底就生了个双胞胎儿子。你看那老王逢人都说，是喝缘酒喝的，缘酒生缘分，缘酒生姻缘。婴儿三朝喝缘酒，满百日喝缘酒。那孙儿一个叫缘龙，一个叫缘虎。从此，全村的红白喜事办酒席都用缘酒，都希望有个好彩头。”
说完端杯。“咕溜”一声，酒入肚肠。我们相视，微笑，彼此分明听到酒在喉管流淌的声响。
缘酒，我并不陌生。在商店，在商场，在超市，在宾馆，在饭店，在友人的餐桌上我都见过。因身体不适，未有“把酒话桑麻”般的闲适慢品，更不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般的豪迈狂饮。但看那“缘”的酒名，看那温暖的包装，也曾遐思，也曾臆想，若是年轻，凭这酒“缘”，也能像武松再筛三碗，夜上山岗。今日长兄相劝，有“近乡情更怯”的忧愁，有“因缘酒更浓”的激越。是酒，还是酒的名字？我们又不约而同地举杯……
因缘，举杯，再举杯。酒缘，人缘，情缘……唯在这频频的举杯中体现，在浓浓的酒味中释放。
社会有缘，则安宁祥和；人间有缘，则和谐温暖；家庭有缘，则甜蜜美满。缘——天长地久，是我喝缘酒醉醒后的喃喃自语。

夜雨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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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荣国

问好老乡，欣赏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