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评：试说乔伊斯《我听到一支军队》

彼岸丛林

我听到一支军队向着陆地冲来
马蹄奔腾，像雷声轰鸣，腿上全是白沫
战车的驾驶者，骄傲地身穿黑色的盔甲
在马后面，玩弄着缰绳，挥舞着鞭子

他们在夜空中喊着他们战役的名字
听到他们远远的哄笑，我在睡眠中呻吟
他们辟开了梦的阴郁——一道令人睁不开眼的火焰
叮当、叮当，敲在心上，就像敲在砧上一样
他们凯旋归来，甩动他们长长的灰发
他们从海上来，高声呐喊着登上了岸
我的心啊，你真这样笨，还没有死心吗
我的爱、我的爱、我的爱，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

       老实说，这首诗是我在1986年于《意象派诗选》中唯一读懂的，至今还是我最懂也最爱的一首。也有别的诗，我能讲解给别人，自己却承认不了妙在何处，这状况可能与许多语文教师差不多。而这一首除了大诗人卞之琳的得意博士生，又在美国进入博士后交流站，目前是哈佛教授的大诗人、大学者、大小说家裘小龙先生的点评，还因这诗结尾的一句呐喊，让我虽然不懂却已高压通电，再读就茅塞顿开了。而茅塞顿开的主要原因，还因为我当时的处遇和心态与乔伊斯写这诗的心境十分吻合，目前又一次吻合。
        詹姆斯乔伊斯（1982——1941）爱尔兰都柏林人。在英美一百本好书中他独占三本（《都柏林人》《尤利西斯》《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名列第一，在英美评出的二十世纪世界一百位文人中他仅次卡夫卡，名列第二。只因为艺术要达到举世共认的程度需要一点时间，而一个作者一天不吃饭就不能创作。幸亏他到美国讨饭，碰到了大诗人庞德，庞德居然给他施舍了许多旧衣。但乔伊斯没有海明威、福克纳、艾略特幸运，这三位全是庞德的学生，也都获了诺贝尔奖。后来他的学生如贝凯特等，也获了诺贝尔奖，但最穷的他却沾不上任何奖的边。贝凯特虽也曾穷得靠一个丑婊子卖身养他，但后来赌气写了《等待戈多》还是狠赚了一大笔。不过，老师庞德也混得不好，三个美国高足，没给他多高评价，到了还因为给墨索里尼辩护，赚了个卖国之罪，被判无期，要不是有人证明他患有精神病，还要死在狱中，后来就算活着写诗，没精神病也得装精神病，这都是要当伟大诗人的好结果。但乔伊斯一直不敢伟大也就没有牢狱之灾，因为健康的读者们不大理会精神病意识的小说，他就解决不了吃饭问题，也就没空去招更大的祸。从某种意义上说，诗人大多是意识流病患者，否则不可能吃着饭没事做就想那些钻机抹空的心思，所以理解意识流小说最主要的是诗人，而不是大仲马式的小说家。当然，每一代人都高喊要写正大光明的诗，但一个个朝代过去，最伟大的诗都是那些苦里巴几的文字。因为人从到世上的那一天就不是主动，是男是女连父母都帮不上忙，还谈什么主宰命运？一个人如果真能主宰命运，那么，也或许可以祸国秧民，不可以写诗。甚至祸国秧民的希特勒也可以写诗，但决不可以幸福。
       但乔伊斯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大诗人，他是小说没出路才在业余的业余写诗，也受了庞德的影响。这一首《军队》也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意象诗，倒不如说他这是由构造意境而偏离意象派倾向于象征派，只是诗中由军队的意象和意境，居然有了石破天惊般的恐怖效果。他所营造的这支军队，最简捷的理解，就是爱人要抛弃他了，还带着千军万马铺天盖地而来，他就像一个本就受了重伤的人，只得匍伏在地双手抱头任人践踏，以至于这首诗名不叫看而叫听，因为他不敢抬头看，可能就是抬头，也看不清那军队浩大到何等程度。面对这支军队，他不能反抗，只能哀告：我的爱，我的爱，我的爱，你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可见他的压力有多大。
        当然，这首诗不一定专指爱情的残酷，那么他的意义和艺术震憾也就更加惊人了。需要说的是，一般而言，意象诗都要讲究严格控制情绪。一切妨碍意象突出的描写和形容都得当枝蔓一样砍掉，但证明艺术届线不能划分太死，意象派诗歌成就更大的也是小说天才的劳伦斯的诗与小说都是富于激情的。
       顺便说一句，在中国，鲁迅先生是最接近乔伊斯的，他的《野草》就达到了病态意识流神魔入化之境。

廉倡大哥

读好评。重新认识彼岸丛林朋友

彼岸丛林

廉倡大哥 发表于 2016-11-13 09:33
读好评。重新认识彼岸丛林朋友

我不会评诗的哟，就是瞎凑个热

慕容飞雪

精品佳作，拜读领受

彼岸丛林

慕容飞雪 发表于 2016-11-13 14:31
精品佳作，拜读领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