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笑脸

语琴乐珍

我比你大八岁。
　　
　　在童年的记忆中，你几乎是从天而降。
　　
　　母亲说：你是从河里捞上来的。我信以为真，隔三差五，拎着个柳条框，去村头的河边，一本正经的守株待兔，憧憬着自己也能捞上个沉甸甸的希望。
　　
　　结果，望穿秋水，看到的也只是水里我不变的倒影，还有萦绕在耳边，母亲的盼归声。
　　
　　从此，我几乎与你形影不离，即使心不甘情不愿。
　　
　　八岁的我，童心未泯，总是想法子，摆脱你浑身奶香气的纠缠，去和妹玩过家家，却总是事与愿违，母亲说：你喜欢我，你看到谁都不笑，唯有看到我，才咧开嘴，咯咯的笑。
　　
　　你一出生，不会笑，总是小大人似地本着个脸，怎么费尽心思的跟你打招呼，也是视而不见，我行我素，所以，为了你迟来的笑脸，我和母亲没少咯吱你。
　　
　　最后是因为我无心的一个与你嬉闹的动作，才撩开了你一直尘封的面纱。
　　
　　紧紧贴着你的额头，轻轻的把鼻子靠在你的小鼻梁上，与你相对而视，你的一双眼睛在我的眼里，变成了上下排列，上下翻动，如万花筒般神奇，我还在心思：横挑鼻子竖挑眼也不是唐僧取经，多难的事情，就听见你“咯咯，咯咯……”的笑起来，我吓了一跳，差点没把你扔了。
　　
　　清脆的声音，弯成月牙状的眯眯眼，“花枝乱颤”的小身子，那张笑脸，即使事隔多年，依然铭记在心，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不知为什么，你的笑脸，灿烂无邪的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心疼，让人觉着它随时会失去。
　　
　　在我的注视中，你一天一天长大，会走了，能跑了，理所当然的成了我的跟屁虫，只要见到我放学，便来黏我，趴在我的背上，搂住我的脖子，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让我带着去任何我要去的地方。
　　
　　我在你清脆，悦耳的笑声中也慢慢成长。渐渐的离开母亲，离开你，离开家，独自一个人在外地求学。
　　
　　一个人漂泊在外，走在人生的漫漫长路中，至亲之人，不经意的回眸，不经意的嫣然一笑，总是让身在远方的人，心变的异常柔软，温暖，踏实。你的笑脸仍然会时时浮现在脑海中。
　　
　　常常想：没有我看护你的日子，你是否灿烂依然？在你儿时的记忆里，我的身影可有片刻的停留？
　　
　　后来，母亲告诉我你曾经说过的话：我和姐姐没有多少感情，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在外上学，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互相不了解。
　　
　　我不仅黯然，原来“姐姐”只是一个灰暗的符号。
　　
　　却仍然在梦里，梦到老家，梦到你的笑脸。
　　
　　在你高中毕业的那年夏天，我莫名其妙的做有关你的噩梦，几乎是每天，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有不详的预感。
　　
　　你最终没有逃过命运的变化无常，那一年夏末，你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击垮。
　　
　　看着你，被病痛折磨的面目全非的脸，听着你一声声喊着“姐姐，姐姐……”我心如刀割，泪如决堤，必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无论相隔再长的时间，再远的距离，亲人永远是最亲的人。
　　
　　人生最美好的似水流年，就这样在你的年华里戛然而止。
　　
　　有时候看着你痛苦挣扎的模样，看着母亲心力交瘁，绝望的样子，我想：你不如就这样清清白白的离开这个苦不堪言的人世间，有时候，看着你对生命的渴求，看着你与病魔抗争的坚强，大码女装雪纺衫，我也想：你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命运会眷顾你的，你是一个那么活泼，可爱，美丽的人儿，笑起来，如天使一般。
　　
　　后来的你，慢慢的好起来，却再也不是以前的你。
　　
　　我们在无望的现实中追忆，在追忆中怀念，在怀念中一次一次的憧憬，你的笑脸，昨日重现。
　　
　　因为你，我开始信佛，开始相信善恶有报。
　　
　　一次次跪在佛前，磕长头，为你祈祷，只为能再见，我的小妹：
　　
　　你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