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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塘说
方塘者,人言在南陇一隅,或言在北岗洼地。然实察之,衔南陇接北岗,方圆数十里碧水横斜,山倾垂云,独不见斯塘若何。 倏尔,一皓首老者骑牛引东而来,经此地而滞,遂趋前问曰:“人皆言此地有方塘一处,独不见乎?” 老者哂笑曰:“试问人言方塘者,其状若何?” 答曰:“尝闻此塘是谓朱子云‘半亩’之大,初春之际,冰消雪融,水溢沟渠转折而汇,遂入江海,非此塘者,山河栾川皆不能汇也,此可谓交通要塞,河湖之构件也。至若春夏交流,芦苇、香蒲、水葱、菖蒲、慈姑等皆临水而衍,新荷、青萍、荇菜凡此种种皆浮水而生,更有藻荇交横,鱼虾潜渊,多不胜数。盛夏之际,荷香四溢,招蜂引蝶,是谓巨擘出浮水,人间落天珠。粉黛衔嫩蕊,香漫满塘春。鸶鹭结队,环宇翔集,蔚为大观。更有君子风度者,临岸观之而不亵玩焉,可拟周公爱莲之心境。吾虽未身临其境,然心之至矣。” 老者曰:“汝之言皆世人常备矣。殊不知,一隅之塘,岂可类河湖之状,前人言,海乃百川,有容乃大,况一方塘安能汇天下之河湖乎,岂不‘荒唐’乎?且荷香虽娇,然行人奔走相告,道阻且塞,塘沿攘攘,皆为睹其芳容华丽之貌,舟横之处,荷摧花残,翠珠失色,一碧方塘却成‘荒塘’。奈何天不怜见,无可厚非。孰之过也?” 问曰:“诚如是,斯人何哉?” 老者曰:“常人之见,如若方塘之春夏,独不见方塘之秋冬,秋风瑟瑟,秋雨潇潇,满塘风雨,呜呼谁怜。枯荷残径,荒草掩道,侧目萧条,哀哉谁说(悦)。唯托瑞雪,掩其疮痍。然天地万物循令而生,物有盛极一时,鱼虾鳖类皆属水而生,且行乐匆匆,无有悲悯之忧患,值秋冬交替,方塘涸泽,独渔夫一人坐收渔利。唯草泽之类借势而为,勿忘万物之轮回,秋收冬藏,隐忍于淤沼,发迹于明春。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吾曰:“先生之语尤明镜悬空,方塘之鉴,诚如人生之鉴。斯人在世,明道法,知万物盛极而衰,故不能与之策横;遵天数而动,勿以水禽视比一类乐而忘忧。固夫一人之力尤螳臂当车,然则数人之力可移山填海,时来运转,可借势而为,时运不济,当韬光养晦,实为上策。” 老者笑曰:“孺子可教也。然此‘方塘’非彼‘方塘’尔。切莫南辕北辙。言讫,但见金光一束,老者不知所踪,唯留半亩方塘,荷叶田田于目下。” 彼时梦醒,遂提笔所录梦中异事。然说与方塘者,人皆言方塘是‘荒唐’,其梦亦是荒唐梦。 时人笑曰:“梦呓老子说方塘,却道满纸荒唐言。谁把方塘说荒唐,人荒唐,世荒唐,不如痴人喝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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