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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军

场院，那么寂静（外二首）

     文/吕建军

杏花开了
蜜蜂恣肆地穿梭于花间
抖落无数花粉，草丛荡漾着春意
鸟鸣轻一些。再轻一些
直到盈盈的花香
氤氲在童年的记忆或影子里
空落落的蒿草卸下卑微和静默
用烂漫写意苍桑
不断泛动的微澜使场院深了又深
散落一地的花瓣
是谁蠕动的柔肠留下的呓语?
泪眼般婆娑
起风了----
场院里飘飞的芬芳
那么寂静。持久的缭绕回荡
我似乎从春天晶莹的眸子里
看到辽远的云朵
从一汪杏花最洁净的内心闪过

         蒿草
在冬天，风容易说出埋藏心底的
积雪。炊烟清瘦，犬吠苍凉
篙草针尖般细细的腰枝
蜷缩在低矮的坳口，像搁浅的一尾鱼
在枯竭的河道垂死挣扎
借着一抹冰冷的暮霭
摇曳着体内绝望的孤独
血液里流淌的人世冷暖
化成无数卑微的哀叹滚落一地
游弋的星光顺着你逼仄的斑影
划出深深的伤痕
那些不经意被寒鸦踩断的日子
将你摇摇欲坠的命运无限放大，又放大
像大地衣衫单薄的灵魂
渡过漫漫长夜
渡过霜雪凄迷的寒冬……

        这个冬天
厚厚的灰尘覆盖入骨的干躁
风卸下寒霜卸下尖细的冷
毫无表情，在大街上恣意穿梭
像一只百无聊赖的蝴蝶
在凋零的花朵中寻找遗失的童年
街灯低垂，路面卑微
鸟雀沿峥嵘的树杈飞行
刺耳的汽迪像破铜烂铁的金属声
淹没熙熙攘攘的浮华
灰暗的斑马线点缀斑驳的广告牌
闪耀缤纷。密密匝匝的喧闹
顺着枯枝败叶散落一地
街道拥堵。冬天已满是疙瘩
雪——
一场弥天大雪需要从大地
枯黄的根须上飘来，又飘来
以不断擢洗城市芜杂粗糙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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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军

月光里的吕家庄(外一首)
        
      文/吕建军（甘肃）

青蛙冬眠。枯草横飞
月亮从马头山的洋槐树上
升起浅淡的银光。冬天里的
暗香疏影。缕缕炊烟乘着月光归隐
栅栏里牛羊梦见草原
步入腊月的山粱，十万喜鹊镀着
黄金。匍匐的麦苗蓄势待发
田野里的清尘浊水随季节奔流
山路弯曲延伸。吕家庄像村头
那棵攀缘生长的杏树
满身的褶皱，历久弥坚
一窝牛粪燃烧的炕头
满壶的酒香陶醉了山川沟壑
月光里，盛满父辈的孤魂
熟悉的乡音，故乡如陈年的老酒
散发着沁人的醇香

    马营，就像是我的故乡
在渭河流域
马营，屯集着渭北最洁净的原野
朵朵流云滑过的天空
我把灼热的诗句
挥洒在五月无尽的缤纷里
那些锈迹斑斑的烽燧和堡子
镶嵌在陡峭的山峰上
没有狼烟
游弋的苍鹰诉说着长枪与马帮
诉说着不朽的苍桑与变迁
诉说着马营纷乱的战争史
脚踩陇中细软的泥土。坐地品茗
眼前的江山就像是我的故乡
山坡上耕作的人就像是我的娘亲
此刻，我怀揣乡音与炊烟
在马营隽妙无比的春景中
坐享一个人纯粹的幸福

建军

       瓦窑顶上（外三首）

        文/吕建军（甘肃）

阵阵寒风吹走了瓦窑顶上的蓝天
黄沙漫卷。乌鸦在马头山上不停地盘旋
像缓缓移动的寺院或僧侣
衔着冬天的经幡，彻骨地嘶吼
久久不愿离开

我在瓦窑顶上寻找祖父的遗容
昔日的磨盘，如岁月的刀痕布满
祖父的额头，他倾其一生
把自己化成一堆蒿草

一幅铜马蹬穿越祖父的坟冢
瓦窑顶上，他亲手栽种的花椒树
与他的子孙一起，年复一年地
开花结果……

    有一种爱让人诠释不尽
一座山岗就是一句方言
一句方言就是炊烟上的思念

四月的草坡，鸟雀嘲起嘲落
蚂蚁在脆嫩的草尖游荡
像撺掇山野迷人的缤纷，肆意言欢
连片的禾苗暴长
漫山遍野弥漫着迷人的绚丽
那绵延不绝的黛色
像我淆然而下的泪滴
化成春天一望无垠的追忆与感伤

场院，有眼眸穿过的落花
有阳光沐浴的鸟鸣
茶香依旧
那么多慈祥的安宁在正午的庭院
堆起岁月燃烧的火盆

一生的劳苦在时光焦渴的嘴唇
留下深深烫痕，骨头里干裂的爱
让人诠释不尽，念念不忘

        苜蓿花开了
苜蓿花开了
紫色的甜蜜里蝴蝶翩翩起舞
鸟鸣穿过浓烈的花香
留下深深蹄印
这些润泽而清新的绿色争芳吐艳
一个背影，或者佝偻着
弯着腰的冰草
异常耀眼，格外慈祥
体内持续呼啸而过的宁静
像硕大而葳蕤的山花
流动在山野无比烂漫
牛羊啃噬露珠和青草
白云爬过一座山又爬过另一座山
在荒沟野岭
那些无名的蚁群正不断搬运
春天最灼热的辽阔和阳光

       那件棉袄
雪终究还是要来，牧羊人
抽打着皮鞭将季节赶进羊圈
那只在山顶上嘶鸣的鹰
已经飞走了
留下无尽的寂寥和空旷
炊烟里祖父抽着旱烟
在草木的影子中掷地咳喘
惊醒大片大片的雪花飞舞
屋檐下颗粒归仓的玉米
异常饱满
麦秸熟悉地呼应来去无踪的风
背篓漏掉的干草和时光
在雪花的胃里被嚼碎嚼尽
并一再拉长那件破旧的棉袄
皱皱巴巴的补丁
像一扇散架的柴门
在岁月无情的伤口上缝了又缝
却依然阻挡不了体内太多的风寒
而今，一场雪再多再重
也不过化成一掬汪汪的清泪
化成盈盈的春天持续大把大把的
爱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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