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奔百老人 于 2013-9-12 22:50 编辑
提起张老,在我们这里可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十里八乡的没有人不知道。据说人家是县里的大干部,现在退休了。张老的孩子都在城里工作,自己也有房子,生活可好着呢,可不知怎地张老就是不住城里,硬是要搬到我们这个山沟沟里来。你看,张老就一个人,老伴去世也有年头了,到我们这里住,眼看着不是找罪受吗?有人问起张老的时候,张老总是笑呵呵地说:“呵呵,这里比城内好,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这里我住定了!” 城里人说我们这儿风景好。倒也是,一年到头山都是绿的。一到春天,漫山遍野的红杜鹃把整个山头映得火红火红的;夏季,那个凉快劲没得说,城里人来了,就是舍不得走,说是要在这里住下来度假;秋天,枫叶红了,各种果子熟了,住个十天半月不下山,保准饿不了肚子;冬天,就甭提多美了,雪皑皑的一片,有时,还有什么叫做雾凇的,城里人提着照相机,一来一大阵,说这只有我们这儿有,都抢着拍照,还要我们村里长得漂亮的姑娘去站那儿给他们做模特呢。 说到张老,还得从早些年头说起。张老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会一点木工手艺,在县城一家小厂里干活,张老在学堂念书,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倒也过得去。在文化大革命那个非常年代,张老下放到我们这个山沟沟里来了。学生下放就是劳动改造,张老又是一个人,日子可就够艰难的了。没地方住,张老就住在生产队养牛的牛棚里。每天上工干活,烧煮吃,浆洗补连,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怎么也应付不了。幸好,隔壁住着一个叫小芳的姑娘,可能着哩。每遇到张老不会干和干不了的事,小芳总是三下五除二替他做得服服贴贴,干得干干净净的,时间一长,他们竟偷偷地好上了。 有了小芳的帮忙,日子过得就快多了。转眼三四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正准备办喜事的时候,可事情来了。小芳父母双亡,成份高是地主,张老是团员,下放知识青年,队里就是不开介绍信,这个婚就这么结黄了。很快张老被推荐去上班,第二年回来找小芳时,小芳已经不明不白地和队长的二儿子,小名叫二孬子的结了婚。两人见面狠狠地哭了一场,张老只好离开了山沟沟。 后来,张老当然要成家,生子,干工作。工作没说的,由小干部干到了县里,可就是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更没想到年老时老伴却先一步离开了他。二孬子结婚没几年就死了,也没丢下孩子,谁也不敢给小芳提介绍对象的事,谁提她就跟谁急,小芳也就一个人这么过日子。可没想到五十刚出头,小芳却得了半身不遂的病,生活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了,只好住到村上的敬老院。 一眨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张老退下来后,不顾孩子们的反对,不久就搬到了我们这个山沟沟里来了。先是住在一个临时平房里,后来就干脆在敬老院边上做了两间平房,还铺了一条简易的路通村上的大路。让我们村上的人更没想到的是,张老竟要和小芳结婚,把小芳接到到家里一起住。可小芳怎么也不干,和张老说:“这不是明摆着拖累你吗?还是我一个人在敬老院安心些。”张老也托人讲,可终究未办成,事情也就只好这么过去了。从此,每天清晨,总看到张老推着一辆轮椅缓缓地由敬老院走到村头,傍晚,又看到张老推着一辆轮椅由村头缓缓地回到敬老院。几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张老和小芳这种平静的生活。每当人们遇到他们时,总要打个招呼聊上几句。 在一个冬天,人们忽然有好长时间未看到张老和小芳了。来年春天,每天清晨,却只看到张老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村头,凝视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傍晚,又是张老一个人在村头伫立很久,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然后缓缓地走回村里。张老一下子老了许多,脸色变黄还稍带一点青色,背也似乎弯了许多,走起路来也晃晃荡荡的。 秋天刚到,连绵阴雨一下子把人们送到深秋,本该还是绿色的一些树,过早地落下了枯黄的叶子。村头再没有看到张老的身影,路上再没有听到张老的脚步声,邻近敬老院的两间平房也静悄悄的锁了起 来。。。。。。。听说张老病了,回到儿子那里去了。 又是春天,张老的儿子捧着张老的骨灰盒回到了山沟沟,没有隆重的葬礼,儿子把张老安葬在小芳的墓旁。人们轻声地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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