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勇士

李梅

     金刚勇士
      都说：经一事，长一智。每个人的成长成熟经验大抵都是这样得来的吧。   2018年9月27日，医生以冷漠无比的语气告诉我父亲罹患食道癌的消息，字字如锥，扎得我心口生疼。所有关于癌症的负面认知不断如潮水般涌进我的意识里，使我在初秋的艳阳下绝望的看见扑朔而落的枯叶，感觉到千年冰雪袭来的阵阵寒意。
   父亲一如既往，平淡安详，言语不多。在医院的走廊上来回踱步，趁没人时偷偷的抽根把香烟，低蹙眉头，为他生病住院而让我们姐妹来回奔忙心生不安。
   父亲79岁了，身体一向硬朗，二年前患有脑梗，我一直都在担心他会因此而猝然离开我们。没想到活到这把年纪，会和癌症狭路相逢，令我更加忧虑。虽然我以现代的理智的情绪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努力使自己不至于在护士站众目睽睽之下悲泣失态。然而，每每看着父亲或卧或行安之若素的形态，都不由得发自内心生出不舍来。
   十八九岁的女儿第一次面对如此重大的生死变故，惊得瞠目结舌，泪水奔流。茫然无措的直跺脚问我：妈，怎么办呀？怎么办？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百度了病理，又打电话请教了照顾过癌症病人有经验的朋友，还不死心地请教了几位有见识有威望的长辈。然而，可行的治疗方案犹如大海捞针一样难以把握。
      女儿小心试探着问我，妈，怎么我的脖子像遭遇到一双无形的大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扼制住了喉咙，喉头组织在肿胀、结节、变硬中梗咽，许久不能恢复正常。
   我平静地告诉她，那是悲愤的力量。彼时，我努力克制的也正是这种切肤感受。所谓亲情，就是生者相依离别撕裂的特殊情感。
   记忆中我和父亲一起出远门的机会不多，大概就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几岁时去车站送母亲回乡下，父亲把我留在他的身边看病上学。第二次，是十几岁时带我去爬九华山，单位组织的集体活动。第三次，就是这次我带父亲去上海肿瘤医院寻医问药之旅。
   我们坐的动车经过南京时，父亲激动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浑浊的眼睛四下逡巡着，寻找他记忆中熟悉的景象。父亲把六载的青春年少绚烂芳华都献给了驻扎在这里的二炮部队，也是他在这之前唯一一次走出省到过的地方。
   可惜，时光一去，是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些高楼大厦阻碍了父亲望向远山的目光，他又落寞地坐回到现实的位置上。
      上个世纪的窘迫生活，把父亲从翩翩少年催生成哀哀迟暮。南京城的旧模样，成了父亲人生岁月里最美好的回忆，留在了脑海深处，他把他最美好的韶华都奉献给了部队。退伍前后，一直在尘世中，为五斗米劳作，为上有老下有小操心。
   父亲一路上都很安祥，即使看见了肿瘤医院的门牌也保持着从容淡定，并没有问出那个让我苦于隐瞒的敏感问题。医生怎么问，父亲就如实地答。亲戚们赶来看他，父亲就一副讨扰的歉疚神情，戴上助听器仔细聆听下去，始终不予置评。
   我很庆幸，无论是面貌，还是才思和素质都遗传到父亲的绝大部分，已经足以受用一生了。
   肿瘤医院的病人之多，是我没有预见到的。座椅，台阶，花坛的大理石上都坐满了病患，他们或无精打采，或戴着丝巾帽子，慵懒的盼望着亲属从挂号大厅一脸疲惫地走出来。而我，用了两天时间，一个挂号队伍历时45分钟，挂了4个号，退了3个号，才来到正确的科室对症的医生面前。而她只看了看CT二分钟就打发了我：全国一样，不开刀就回地方保守治疗。
      事实上，当我一涉足这人满为患的所在，就心生凉意，明白不可能有什么灵丹妙药来救救我的父亲了。如果病患都能够治好痊愈，医院的病人不是应该越来越少吗？然而，从全国各地赶来的病人，抱着对大医院神殿级的幻想来试试。光是家乡人，就偶遇到了四位。
   朋友明了我的近日烦恼，特意约我去脱尘清静的寺庙吃斋。
   路途遥远，我们摸黑起了个大早，以示诚意。飘渺空洞的思绪零零散散地游走了二个多小时，天光大亮，三祖禅寺到了。
   适逢前有照背有靠的三祖禅寺大雄宝殿上梁大典，周边地区的善男信女，外地的虔诚信徒，千人众，汇聚来此瞻仰佛祖感受佛光。
   这是一座由信仰、虔诚、博爱、感恩回馈而成的宫殿，价值千万。现代工艺全木质卯榫结构的古建筑特色，吸引了众生的啧啧赞叹。莲花底座上的顶梁柱，一个高大臂长的人也不能合抱，每一根木材皆来自非洲的红铁莲原形整木，其雄伟庄严之态，不显自威。
      梁将起，住持率众默念《大悲咒》，所有香客皆行注目礼，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为大雄宝殿祈福，为家中老小纳吉，在众口铄金的升、升、升的呐喊声中，礼毕。
   就是在这样神圣洁净的时刻，我泪流满面，面向佛祖坦然惭悔了几天前刚发生的一件事情。回程，在上海虹桥火车站候车的时候，由于我接了一个必须要避开父亲的长途电话，而忽视了时间，导致父亲在原地踏步，没有电话，不能呼喊，而火车还有十分钟就要错过的情急之下，焦急的等我盼我至少20分钟。
   当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父亲时，看见进站口只有父亲一人孤独的身影灰白的头发以及焦急的眼神。父亲什么也没有说，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只是微蹙眉头单手隔空点点我来的方向，就竭力以最快的速度进站上车了。
   回到家，父亲对谁也没有说起此事，默默地消化了我所有的尴尬。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在心里掌掴了自己百十回责备了自己千万遍，一直活在自责与内疚之中，久久不能释怀。经过这次事情的历练，我才真切地懂得住持所说的典故：知父母恩，报父母情，父母才是家中菩萨，现实中的佛。

作者：李梅，笔名：韧草，

清和

经过这次事情的历练，我才真切地懂得住持所说的典故：知父母恩，报父母情，父母才是家中菩萨，现实中的佛。
父母在，及时行孝，力所能及，当他们离开，下辈也没什么遗憾啊

清和

真情实感，文字质朴，叙事清晰，内涵饱满。

松雪远阳

可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在心里掌掴了自己百十回责备了自己千万遍，一直活在自责与内疚之中，久久不能释怀。经过这次事情的历练，我才真切地懂得住持所说的典故：知父母恩，报父母情，父母才是家中菩萨，现实中的佛。

松雪远阳

历练也是成长的过程，有情感的文字

松雪远阳

欣赏学习，问好

吴国光

大作甚赏点赞！周末愉快！

柳泉居

赏读佳作。

清和

问候师妹。

清和

吴国光 发表于 2024-1-27 12:20
大作甚赏点赞！周末愉快！

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