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22-2-9 19:40:54

文学评论:迄今为止我所认知的残雪

本帖最后由 彼岸丛林 于 2022-2-9 19:51 编辑

      


      很早就在杭州萧山图书馆旁的一家书店见过有如砖头厚的大十六开的当年的《残雪研究》合订本,当时以为那定是一部炒作之书,直到十多年后我被迫重新操笔,才从高等教育出版社的国家十二五计划工程之一的《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一书中得知残雪是中国先锋派当之无愧的第一权威。另一个权威——马原也想弃暗投明并写了一部《黄裳一家》,可惜没达到他因为多年从事先锋派写作没赚钱而要学余华写书赚钱的目的,就又出了一大部先锋性质的《姑娘寨》。估计是要“顽固”到底,让后人评功论过了。不过,大多数先锋派是变节投降再也回不来了,比如格非。马原变节不了,可能是颅内早有一颗海绵状肿瘤,如果要变节,那肿瘤可能就会暴炸。所以一经查出,他就吓得辞去同济大学文学系主任之职,听老婆话,跑到她海南老家,用那山沟里的水煮饭泡茶洗澡,满三年就能消除任何肿瘤。他那肿瘤有没有消除不知道,但知不到三年,他老婆却和他拜拜了。
      我在九十年代也讨厌先锋派,逢人便叫要把中国文学拉回到《水浒传》的时代,因为那先锋文学读之让人有如吃苦药,却又不能治病,更不能当饭。但十多年的风险市场过后,只觉炒股所经历的苦难比之炒股以前所经历的苦难就决非一般人类语言所能诉说的了,便在先锋已然退潮的时代迷上了先锋派,卡夫卡之类重新摆上了书案。当然,我既经风险市场,也就熟知股市一波大趋势过后,自会产生新一波大潮,就怕新一波大潮到来,一般人又会目瞪口呆,因为那阵势肯定与上次有所不同,更有个别黑马从不引人注目,等到登台亮相,势必身在所有人望尘莫及的高度。但我既是炒过股票且退而为文,也就当然地想最好凭着写书也能赚大钱,不说赚他几百亿,也要赚他几百万,讨个漂亮小老婆就算今生功德圆满或可不是谵言妄想。尽管我过惯了穷得一文莫名然后再绝处逢生还能够自宽自解发奋图强的日子。由此可见我还有点君子固穷的自知之明,就不光买了马原作品,也很买了残雪的《黄泥街》和《保安》《残雪自选集》《突破重围》《五香街》《灵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新世纪爱情》《最后的情人》《边疆》以及《残雪评传》《残雪研究》《残雪与卡夫卡小说比较研究》等)。原来残雪,真的就是卡夫卡一个模子脱出来的,更像是这个世上提前到来的另一个我。可惜我想加入残雪的只有三百多信徒的小圈子,也因一时未拿定主意,然后再怎么也找不到。诺贝尔文学奖评委马悦然说:残雪比卡夫卡更卡夫卡。这大慨主要是针对她的荒诞变形和女巫魔幻的特质。迟子建说:在这个时代,女性比男性更适于写作,因为女性比男性更具巫气。再说残雪比卡夫卡生得晚,她能吸收卡夫卡,还能吸收卡夫卡身后身那许多拱星托月的小卡夫卡,卡夫卡却没法吸收残雪。就像现代有许多人都懂孔夫子,孔夫子却无法具有现代性。看来我今生最要敬爱的人就是残雪了,虽然,残雪的相貌远比我曾敬爱过的萧红、丁铃、张洁、王安忆、迟子建等差得多,好在残雪要是美女作家兼大众情人,也就写不出那么多古怪精灵的作品了。刘亮程的文笔比她好,思想和艺术手法以及内容却没她深而广痛而切。王小波因为英年早逝让人惋惜,残雪还好好地活着,就不妨再跟珠穆朗玛一样不怕地球崩溃地傲雪若干年——想成就文学高峰恐怕都要如此。

  从有关资料上看,残雪真名邓小华,1953生人,她的父母,一个是湖南日报社社长,一个是湖南大学中文或历史系教授,都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还双双死于狱中,因此残雪只念过小学,只与奶奶(实为外婆,残雪一家习惯叫奶奶)为伴。奶奶既被饿死,残雪就成了一个社会孤儿,行单影只,只在街头拾垃圾为生。直到文革后,残雪托人想在政府机关找一烧水扫地的工作,且也竭尽马屁所能事地给介绍人送了一件手织毛衣却半年未成,便自学裁剪为生,同时开始写作,靠着《黄泥街》一炮打响,成为专业作家。

  可我后来得知如上注释残雪,就像注释朱镕基、王蒙、艾青等等大名人一样多是随波逐流似是而非半真半假的歪话。如果这些歪话真能变成历史,太阳都会变成月亮,难怪杨广能变成千古昏君淫君还加暴君。其实建国后吃亏最大的文人是路翎(他二十几岁当教授,写过《财务主底女儿们》,建国后又是参加抗美援朝因为写了志愿军与朝鲜姑娘谈恋爱虽然深受巴金赞赏却被坐了三十多年牢而患上精神病再也跟不上潮流的英雄),而绝非文革后还活跃在社会上层的大名人。且说朱镕基是出生贫贱,七岁丧母,九岁丧父,靠着兄嫂吃饭读书,十三岁过麻花,差点死于路边的水沟之中,被一同村老农捡回去才得以活命,十七岁以湖南数学状元的身份考入清华,后担任某大工厂技工,再技术员、工程师。其中一度被划为右派(注意,这里是一度但不一定是错划,如果大多数右派都是错划,岂非证明真右派确实不是好人),然后进入清华执教,由讲师到副教授再教授、直到担任国务院总理才辞去了十七年的清华经济学院长兼博导之职,决非因错划右派以至二十二年都过着牛鬼蛇神的生活,然后一出牛棚就是国务院总理。王蒙十四岁入党,十九岁在《人民文学》发表《小豆儿》,二十岁写出《青春万岁》,虽因故没能出版,却在二十四岁因《织组部新来的年轻人》一举成名,并引起毛泽东在《人民日报》上发文,说像王蒙这样的青年才俊需要多加保护。但王蒙的父亲有点缺心眼,没有将毛泽东的文字当作护身符,却申请全家去了新疆。而这虽是有点被迫,实际还是有点心机地回避北京的政治漩涡。王蒙更是被迫加主动地要求去新疆体验生活(体验生活也是有报偿的,非名作家是求之不得的,至今如此),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甚至多次挑过粪担,但主要是担任《伊犁日报》的编辑和记者,一度还担任某农业大队大队长之职,既拿工分又拿工资,并写出了最终荣获茅盾奖的七十多万字的《这边风景》,据说终于取代浩然的《艳阳天》,成了那个时代的绝响,还翻译过两本新疆维吾尔语的著作,也发表过很多虽然算不上创作的文章,绝没有因为一度错划右派而停止二十二年没写作。倒是他比远比任何人都喜欢诉说那个时代的苦情,并将那苦情贯穿了他一生中的大部份著作,还说毛泽东是老佛爷。直到深化改革的时代,他认为又一时机成熟,便抢忙拿出《这边风景》。因为《这边风景》没说毛泽东是老佛爷而是红太阳之类的颂词,就荣获了茅盾奖——当然不仅如此。王蒙因此种种成就了当代当之无愧的大智慧者,老庄哲学的权威诠释者,也确确实实地成了每一次国家转型期的带头人,和那个与别人一样下放六年却写出《金光大道》而走红便被同代以及后代定为马屁作家的浩然有着天壤之别。曾经的那个时代的作家大都是既遭下放就搁笔不写却只管腹诽,便被列为被打倒的正当之士。

  残雪的命运真相是:父亲是被打倒了,有叫反动学术权威,有叫右派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由他们自己说都不算数,要由大家约定俗成的说才算数。但那是文革之前的一九五五年,是右派也是少有的先行者了。残雪的母亲并没有被打倒,是她天生侠骨柔情,主动停职去照顾父亲的。残雪的弟弟也并非在文革期被红卫兵乱棒打死在街头,而是游泳时不幸被吸进一个半开着的水闸漩涡淹死的。父母也没有双双死于狱中,而是死在文革多年之后,母亲还在文革多年后出了一本回忆录式的书。残雪也非单因文革失学,是父母不在身边,缺了管教,不肯上学只爱读书,何况她讨厌老师千篇一律的说教,要心灵上的绝对自由。父亲又在狱中反复写信,靠诫子女要诚心做个农民,彻底放弃知识分子的臭架子。文革后的残雪也并非只求过人给自己找个扫地烧开水以便有精力读书写作的好工作而不得,她曾当过十年的五金厂工人,因为不通世故,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而老得罪人,虽然话不多,却弄得整一个工厂几乎没人把她当好人,什么麻烦事都能落在她头上,成就了人所共欺的对像,终于赌气自学裁缝,将一些破烂衣服折开,照样子裁剪,缝了再折,折了再缝。又将哥哥的一个也很木纳忠厚的男同学做了对像(当时她可是一见那男人,就两眼雪亮,话也多了,人也机灵活泛了,也就被她同一样心性的母亲满意在心了),并为那男人做了一套衣服首获成功。这成功在当时怕和《黄泥街》得到发表一样隆重。接下来,她就创办了自己的裁缝铺。第一月赚的钱,就比老公上三个月的班还多,虽只六十三元,但足以让老公辞了木工成了她的助手和裁剪师,这也好在木匠和裁缝的工艺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残雪也并非随便投稿就一举成名的,她就曾带着她那在缝纫机上熬夜写成的《黄泥街》趁火车上北京再径自闯入《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大门。当时的人文社长——冯雪峰是个老革命老作家老评论家,曾受命联络鲁迅成为左联的旗手,并一度担任鲁迅秘书,建国后又曾出任江苏省委书记,更是残雪父亲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可就是这个父亲的最好朋友又同是老革命,却拿不准《黄泥街》这种怪文章在那个时代究竟能不能上刊。残雪的哥哥邓晓芒就将《黄泥街》要了过去,请同学托朋友,就托到了大诗人彭燕郊的朋友徐晓鹤。徐说那作品整个就是一个泼妇骂街,毫无文学价值可言,一条路就这么的又断了。事实上,就她那作品,在今天看来也很不伦不类,甚至更不能发表,因为她把那条街写得泥巴糊汤,街上的人就像一群没头没脑的行尸走肉,其素质怕是比阿Q还差得远,比四条腿动物是不是更好也不得而知,而且十分的邋遢以至恶心。用美国人的话说,那应是一种强大得没法再强大的反智主义者的生活群体,他们凭着无知就能胜过一切,任何教授什么的理念和说教都得滚一边去。那小说也有点《绿色咖啡屋》和《天方夜谈》的意味,却又不是经历传奇或是什么美的失落,而是一次被迫吃猪糠吃苍蝇般的遭遇。小说的开头是这样写的,“那城边上有一条小街,我记得很真切,但他们都说没有这么一条街……我去找,逢人就问……我终于来到一条小街”,这条小街就是这部古怪小说中的黄泥街,街上到处充满死老鼠死猫死蛇的意象,天空都在不断掉落死老鼠死灰,真所谓做梦吃狗屎都不知怎么梦的。要说那是神话是梦幻或是另一个世界都可,但那世界绝非阴曹地府更非世外桃源,只不过是由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折射出来的真实影象。也隐约让人感知,是那些人没头脑,反显得残雪没头脑,假如残雪也活在那个群体之中的话。我想残雪就是无形地活在那个群体之中,再从那群体之中站出来有形地说话。也可以说残雪是在那个群体外用镜子照着那个群体,但那镜子有变形功能,虽也万变不离其宗,要是去照大上海大北京,就肯定大不相同。如果读者合上书本,那个世界也就永远地消失了,一场噩梦之旅也就结束了。如果让人活在那个世界,还不如活在自己的现实世界好,虽然自己的现实世界有理性,但也常让人胀头。好在人家都以为残雪那是准文革时期的变形记。这在后文革时代乍看确乎如此,在今天看怕也八九不离十,但残雪并不这样认为。既如此,我便猜测残雪写的是她认为的未经文化曛陶过的低层社会永久不变的人性,并加之哈哈镜般的表现手法,换一个随机应变的强人看人性就不可能那样,因为他们会用理性的眼光看人,所有的人也都在可应对的理性范围之内。残雪好像因为自己的理性受不了大多数人理性的冲击,也就干脆以发懵的眼光看人世,才看到了正常理性人看不到的事实,也达到了常人所达不到的文学效果。也可见理性并不太可靠或有局限。估计能成为现代派或后现代派的作家或理论家们,都具有那种古怪的看破人性的理性并兼具非理性的眼光。确实,如果单凭理性能解决所有问题,为什么至今没有一个科学家能把股票的炒作手法完善,如果能完善,那股市岂不就成了投资分红这一项功能了,股市还需要存在吗?中国的文学没法太高明,就是好像太局限于理性了,因为有理性,就这也不能写那也不能写。而事实上人性是有许多非理性存在的,而且非理性人甚至能比理性人活得更好。但既用理性,人家就会说那活得糟的就是没长脑子,那活得好的人就是有脑子,却忽略了一个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就是理性不够。比如古话说:傻人有傻福,懒人有懒福,天道酬勤就只能是一种说法而已,有许多过于勤劳苦干的一生到死就是杨白劳,所以命理学就因此应运而生。但命理学本身就太理性却又理性得没法太科学,也就没法完善。这世界有人偏重于用理性处事,有人偏重于感性处事,当作家的当是理性与感性并重,且感性的成份应该更高,仅用理性就不可能产生最伟大的作品。卡夫卡应是那感性与理性并重的不二代表,至今也只有理解不了的人才胆敢狂言卡夫卡狗屁不通,就像脑子不好心术不正的人总要憎恨鲁迅一样,而且得罪不起。也好像在中国,越是没有文学天份的人越能当作家,因为那种人总是能用理性趋利避害,一时成名,死而后已。真天才就是要被踩在脚底下,并且越被人看出是天才越要被踩在脚底下,还要兴师动众地打着正义和道德甚至国家民族的旗号,否则就怕那天才当真成天才了,怎么得了!


       残雪的另一部深入我心的作品是《突出重围》,修订后更名《五香街》,内容和文字也有所出入,我这里的引证是来自于两种版本的。该书在中国小说已渐渐失去读者的时代,也曾印行五万册,而且盗版更多。该书无疑是一部远比《黄泥街》更成熟的作品,和《黄泥街》一脉相承却又大不相同的变形记,而且是二十六万字的长篇。整个文字编排都是典型卡夫卡式的一篇一个整段,且没有故事情节,或所有的故事情节都是俗不可耐的居民对着街对面那一对来自外地的做炒货小吃的小夫妻捕风捉影指手划脚胡说八道,人物姓名也采用了卡夫卡式的英文字母。但在改为《五香街》后,明显分了段,阅读感也轻松多了,所以能把无聊发挥到有趣至极的境界。可惜豆瓣评分还是不高。豆瓣对她评分最高的是《边疆》。也可见豆瓣是要以可读性为主的,金庸的评分就很高,纯文学作家评分高的是鲁迅、周作人、傅雷、老舍、三毛、汪增棋、张爱玲、史铁生等。获茅盾奖、鲁迅奖的作品评分都不太高,或者评分高的作品大多没有获奖,比如《亮剑》《大漠祭》《活着》等等。《五香街》中的那对小夫妻其实就是残雪夫妻创业时的变相自传。残雪有好几部变相自传类作品,她的文学含金量最高的也当属此类。《五香街》整一部小说,就是街上人分别聚在各处,今天说是那个Q男士可能没有性功能,所以那K女士就到处偷汉。过几天又说,那对小夫妻可能性功能太强,所以不到天黑就早早关门干那事,还经常是在地上干,在餐桌上干,在条凳上干,那样干可能特别过瘾,但这对于十分正当的街上人来说是绝对干不出来的。有关此事,据说是有人通过门缝偷看或听得真真切切,不可能有假。再过几天,又说有人亲眼看见了那个K女士偷人在家并当场被那Q男士捉住了。又有人说那个Q男士是个懦夫,虽是当场捉奸在床反被奸妇淫夫一顿暴打,从此成了奸妇淫夫的奴隶。虽然那个Q男士一米八还多,K女士却一米五不到,所以肯定不和谐,以至寡妇们就想把Q男士占了,男人们就想把那K女士占了。又有人说那Q男士因为捉奸在床,那奸妇淫妇此后就专为那Q男士在外物色女人,好让他心理平衡,等等。不久又有人在那K女士的门上贴了一张男性性器的画,但在街上人看来,那K女士并没对那男性性器表示反感,好像还十分喜欢,可能都想着那个性器的主人早点来和她做爱。以至都有那好心的男人直接到她店里提出要和她做爱,她却说我们不合适,那好心的男人便愤而离去,因为这外来小女人太不识抬举了,居然不知道有当地男人主动提出和他上床是太客气了。久之,又因为那K女士身材太瘦小,便都怀疑她可能性无能或根本无性,她之所以能吸引那么多人来买吃食,肯定是她会妖术迷人。当然有人反对说她无性,就有个寡妇说,就算她有性,难道还能和我比吗?我可是一天来二百个男人都招架得住,她行吗?要不请她哪天和我比试比试!再然后,那寡妇居然把那K女士举报到了公安局,说K女士可能每天晚上都出去卖淫还带动别人卖淫,不想被公安有关人士一顿大骂,说她这是无事生非,寡妇便因此更要无事生非。于是,寡妇有幸在路上截住了那个K女士的Q男士,并用两只大奶在他胸口上徜了好长时间,还竭尽谄媚地问,男人最喜欢女人身上的哪个部位?那Q男士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又换了一句意思相近词语不同的话,但那Q男士还真不懂事,居然很不高兴问她什么事要拦着他走路?这条街上的人,仅是对那K女士的年龄的研究,都要花费足比任正非研究芯片还要大的人力物力,直搞得那K女士都搞不清自己的年龄了,虽然身份证显示她三十五岁,可她老公都开始怀疑那身份证不对,她可能只有二十二岁,或者二十五岁,也可能就是三十五岁或不止三十五岁,而是三十八岁,甚至四十出头。这又显示残雪小说中的男女,还总是隔阂重重互不信任甚至语言不通,男女之间好像除了性交,就没别的交流了。好在这书很幽默,有时甚至能让人捧腹大笑。比如有个金老婆子,把一个煤厂小伙子搞上了床,正在大干快上,被那个寡妇闯进了门。寡妇可能忘了K女士有老公,便说,那个K女士要嫁人了。小伙子便哗一声站了起来,就光着个鸡巴面对寡妇不知是要穿裤子还是不穿裤子好。金老婆子只一拍煤小伙的屁股,叫他只管摆给寡妇看,寡妇不是外人,实际是为了证明自己搞上了一个年轻煤小伙而光荣。金老婆子也光着屁股对K女士嫁人之说发了好一顿义正辞严地批判后,寡妇便心满意足不再耽误她们好事地离去。煤小伙子便问金老婆子要不要穿衣服了,金老婆子吼道,滚吧。煤小伙理解错了,就跳下床把金老婆子按在地上疯狂地滚打摸爬了一番,直到把在地上的火炉滚翻,双双被烫出一连声杀猪般的嚎叫为止……由此可见,那个K女士,就算放个屁都能引起街上的八级地震,甚至街上有人至今没结婚,有人生不出孩子都要怪到K女士头上,因为她带坏了人心,她是丧门星,是女巫。作为一个读者,也可以将那书中的故事添油加醋怎么着都不为过,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因为文学总需要读者的想像加以充实,残雪的小说更需如此。那对小夫妻,虽然从未与人发生正面冲突,却都感到实在受不了,何况那K女士也真有点骚或有点变态,她甚至于某个黄昏跑到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脱下裤子露出阴物,干等着理想中的男士来和她相爱,更害得一大堆女人都在一边的草丛里呆了一整夜却没看到有半个男士来和她通奸以便抓个正着。实际上是那个K女士早在天黑前就回家了,或根本没在大石头上脱裤露阴。活到这个地步,小夫妻最好的办法就是要突出重围,以求活命。但这突出重围还只是精神上的,因为要活命就得做生意,他们没有逃出去,街上人都自称是对他们太客气了。人说道,人言可畏,残雪就是把那人言可畏发挥到了极限,就别说鲁迅、赵本山那样的大名人会遭遇什么致命的伤害了。当然,如果读者读不到三篇就感到厌烦,也就只能感受到语言的噜嗦, 而没法理解为了表达充份只有那么噜嗦才行,所以我早就有一篇文章名叫《有意噜嗦》。我这如上所述也许并不精确,因为我每天只能读上并不太长的两个篇章,读多了就会丢三落四以至不知所云,何况读残雪就得像是读卡夫卡或者教科书,又不敢确定残雪到底会不会比上卡夫卡,且不像同是先锋派的余华或者麦家那样能让人读到过瘾,虽然余和麦也不是最能让人过瘾的作家。或者读书过瘾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除非超速发展的高科技会因揭穿宇宙主宰到底是谁的秘密而使主宰很没面子,就会把人类一巴掌打到原始,但求千万不能打到要请苍颉重新造字的地步。

  残雪个性孤傲,但也并非就像一个弱智如我者只会孤军奋战腹背受敌。她有两个哥哥,都是理论家。一个名叫邓晓芒,是武汉大学的一个极精于文学的哲学博导,代表作有豆瓣9·4分的《西方哲学史》还有《朱光潜传》,还曾被李铁映请到人民大会堂,讲过两个多小时的黑格尔和德国古典哲学。邓晓芒在下放学生时常挑二百多斤重担,走十里路不用歇肩,真乃革命家后代。这革命家的体魄和意志用来读书著作当然是绰绰有余的,就像张飞一直手拿丈八蛇茅,不免也手拿一支毛笔便成就了一个大书法家,理所当然的成了刘关张三兄弟最有学问的人,却被罗贯中瞎歪了;许世友就曾把《红楼梦》读过五遍,远比我等一般搞文学的人精神可嘉。就恨那些不认真为文的人还说许世友是大老粗,是莽夫,就不相信他从一字不识到将军,到八大军区司令员到政治局常委员,是不可能太老粗的。他甚至还写过《我在延东十七年》的回忆录,虽然有着被秘书和编辑加工了的嫌疑,但高玉宝、曲波、陈登科、冯德英等等一开始就识不了多少字。高玉宝更是遇上猫啊狗啊写不来,就画个象形,凭的全是革命家的意志,何况写作也远比杀敌轻松多了。当代人大多就是没了这革命意志,就剩下学历和才华,就只能编些四平八稳的大众化故事。残雪的另一哥哥是她母亲和前夫所生的,名叫唐复华,笔名唐俟,是个国民党军官的遗腹,遗传基因好像也不差,他喜欢写剧本更喜欢和社会主体意识搓反索,因此不怎么太出名,但却曾为残雪和上海先锋派文学大理论家——吴亮在报刊上斗了好几个回合,确实亦非弱角。

  在《人民文学》社长又兼老革命的——冯雪峰都不敢发表《黄泥街》的情况下,邓晓芒就曾断言,不出三年就可以发表了。结果不到三年,就有一位湖南老前辈女英雄——丁铃女士将其发表在她创办的《中国》杂志上。其实此前,丁铃也曾帮残雪发了另一个名作中篇《苍老的浮云》,还叫一位年轻女编径去残雪家中恳请可否同意对《黄泥街》进行修改。残雪答应了,就和那女编辑一起进行了修改。可惜由于丁玲两年后就匆匆去世,《中国》也就不复存在,但却培养出了一个残雪。

  发了《黄泥街》的残雪,曾非常高兴地将一应缝纫设备推到一边,大摆酒席,请长沙当时所能请到的一流文化名人来喝酒,其中包括韩少功、刘心武、蒋子龙等等。接着,她就被一位很有社会活动能力的朋友——何立伟帮着,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专业作家的门坎。就这样,湖南又一代顶天立地的有革命家气质的女作家就这么诞生了。

  残雪的《黄泥街》,原本也是想紧跟潮流的现实主义作品,因为不被发表,在家存了三年,才被任性地改成了“不伦不类”的现代主义作品。在此之前,她最崇拜司马迁与屈原、李白、以及曹雪芹和鲁迅,但还不懂鲁迅其实是中国现代主义先锋,只是还带着浓重的中国式古典现实主义精神没有脱胎换骨,但中国一直把鲁迅当着现实主义解读了,虽然也很有道理。可见一个最有创新精神而且很成功的文学人总有多种解读的可能性。此间的残雪,也和当时许多新生文人一样,在遍读了《神曲》《堂吉诃德》《格列佛游记》《浮士德》《追忆似水年华》《尤利西斯》和莎士比亚、博尔赫斯之后,一不小心撞进了卡尔维诺、卡夫卡、卡彭铁尔的精神领地。一般而言,遇上这西方三卡且没被卡住,就算对上文学革命党的接头暗号了。在遇上卡夫卡之时,她就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未来老公那么两眼雪亮地活泛起来,而且再也没变心。虽然她的老公只是平常地念过高中而且是个特别老实木纳的木匠,但要是特别能说会道诡计多端也就成不了她的老公。那老公和残雪曾经常狗一样趴在地上研究裁剪拼图,有一次竟让喝奶的孩子在家中一夜哭到天亮,差点饿死也差点哭成了哑巴,由此可见这一对小男女的钻研精神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老公真有福,就这么轻易侥侥地捡到了一个出生名门的大作家老婆。虽然残雪至今怎么看也不比一般的村野农妇气质更好。

  就是这么个就像村妇野老的残雪,除莫言荣获诺奖而名播世界之外,她的声名在当今世界可远比一般中国作家大得多,并已两度入围诺奖,更是在国外获翻译出版最多的中国作家并且拿奖拿到手软,却未在中国获取任何奖项。这除了她的中国主流意识太淡薄之外,也好像因为中国文学水平太高了,以至她这样的怪人怪文章也就显得歪嘴骡子不上套,而且也不具备非主流题材的可读性,而更关健的还在于她不具备莫言那样的社会能力。但她要是具备莫言那样的活动能力,她恐怕就写不出那些怪文章,也就不是残雪了。不过,莫言的文章却没像残雪那样被变成哈佛大学、康奈尔大学、哥伦比亚大学、剑桥大学、东京大学、日本国学院的文学研究生教材。美国的大文学家理论家苏珊·桑塔格说,如果一定要在中国作家中选一个代表,我只能选残雪。就连马来西亚的女作家黎紫书也对大陆作家首选残雪。日本的一个名叫近藤直子的女学者、翻译家更是早在八十年代末就创办了《残雪研究》的季刊。在日本,中国最吃得开的三大作家,分别是残雪、阎连科、莫言,剩下的才是贾平凹,一般的中国作家都得靠边站。可见残雪文学的纯粹性、颠覆性是一般作家不可比拟的。一般作家可能会在文本形式上搞点标新立异就算创新,残雪怕是就像赵本山的表演,随便一个动作,一个表情和话语就能惹人拍案惊奇。因为他就是那搞怪的料子,想不搞怪怕都难。也就是说她不是故意搞怪,而是天性使然,轻而易举。残雪就跟卡夫卡一样,是作家中的作家。当然,这样的作家,常人最好别学,也根本学不会。一定要学会最好先拿块砖头把自己脑子砸坏了,以至没有一点坏心眼才成。但要是把思维神经也砸断了,以至不识字,也就没的写了哇。一般人在各种学术上不能登峰造极,大多不是才学不够,是多少总要留着些坏心眼防人又坑人,不坑人心里难过,坑了人才会心里平衡,才能安心写作,当然就少了些纯粹性,但他们或她们赚了快活却是鲁迅、残雪之类不能比的,而且他们或她们也会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不比鲁迅差,甚至远比鲁迅强,只是没有被伟人捧场的福气。所以学残雪,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一切精明人,真不能学也不肯学的,就像周作人曾经说过,鲁迅是学不了的,也没人真心愿意学,因为想学他就得一生吃大亏,死后才被叫伟大,而死后的事情又跟投胎转世一样不靠谱。鲁迅临死前要是自信他会得到一个大伟人的追捧,就不会遗言千万不要举行追悼之类的活动,赶紧埋掉拉倒,并且还要赶紧忘记。

  残雪在中国不那么太知名,原因还有其他。比如她写过一本书,将王蒙、王安忆、莫言、贾平凹什么的大名家全给批评完了,虽然没像鲁迅那样惹得全国皆仇,但至少也惹得全国作家兴奋不起来。尽管王蒙在担当《人民文学》主编时曾嘱咐《花城》,要多发残雪的文章,因为《花城》打的就是创新的招牌,到今天恐怕是唯一的先锋实验基地了。《收获》是兼收并容,《安徽文学》和《清明》是不管当时的中国思潮怎样风起云涌花样百出,都要把现实主义坚持到底,所以吃了几十年的鳖,才终于与《收获》同获一次新闻出版奖,不知是亏大了还是赚大了?直到2015年,残雪还在她的长篇《最后的情人》和《新世纪爱情》同时获得西方两种文学大奖的入围后,就对澎湃新闻记者说,中国文学毫无希望可言,我都懒得批评!她还说:格非的小说只在早期还有点看头,到《江南三部曲》已是大量褪色。她还多次表示自己欣赏梁小斌、张小波的杂文。但那梁小斌其实也是跟她一样的缺心眼,脑子里带个神经肿瘤。没出现肿瘤之前,恐怕也就是个老实人,遇事遇人,通则一通百通,不通则死活不通,更没她那样有点强大的家庭背景,所以更不能被人世恭维。张小波也曾先锋得日子不能过,就进军出版传媒,终于成功炮制了《中国可以说不》,直把中国和世界都搞出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但残雪可能没看过王小波,要是看过,我敢说她应该承认,王小波比她更天才更古怪更有文采。可惜王小波命短,也就不能超越卡夫卡了。

  残雪很年轻时就说她能超越卡夫卡。但卡夫卡有博士学位,虽然他自已也不承认他通过多年的博士学习学到了什么真知,而残雪却是小学生。整一个大中国,只有一个小学生敢说要超越卡夫卡并身体力行,这本身好像就是一种荒诞,虽然卡夫卡远没有发挥好就离开了这个让他很不适应的人世。事实上,他只在生前出过一本随笔集和七个中短篇小说。还有几篇小说是被朋友偷着拿去发表了的,他知道了竟是十分的生气,因为他还来得及修改。残雪却是越来越像贾平凹那样几乎能每年出一部长篇,这就让人有点担心她要不真能超越卡夫卡,要不就会把超越卡夫夫的实验掺了水了。但到目前为止,她还真比不上卡夫卡,或只能是中国的卡夫卡,何况她总要弄些不必要的魔幻。曾几何时,连贾平凹这样的现实主义大作家也在《怀念狼》里掺进了不少魔幻性,却依然被人习惯地看成是少有的坚持中国现实主义传统并且是唯一的集大成者。其实贾平凹早就凭着一部《废都》奠定了后现代主义的基石并大获成功。只不过那成功却是以赢得全国人的辱骂为代价的,贾平凹也因此几乎丧命,虽赚了大笔稿费,却再也不敢那样写了。也就是说,贾平凹只能成为这样的贾平凹,而不能成为其他更风行世界的创新大师了。法国有个百年历史的文学杂志名叫《读书》,上面有篇专论说,《废都》是贾平凹迄今为止未曾逾越也永远不会逾越的书。毕竟中国人的保守势力太过强大,稍有新生事物就要刀枪箭雨一齐来。何况贾平凹在那书中还写出了真人真事,以至有人要致他于死地,而陈忠实的《白鹿原》远比他写得更黄色,却无人造反。也好像既是中国作家就只能写中国人民多么善良纯扑勇敢,同时可以略带风花雪月小资小调,但决不可以写得那么邋遢那么恶心。不说歌功颂德,起码也要善于运用好文采掩盖丑恶才算真正中国好文人是不?遑论贾平凹本就承受着太多中国人的喜爱,就更不该了。我在《废都》刚出版之年就说《废都》的意义就在于没有意义,是他看出了那个时代的人文精神真的变得很无聊很颓废,所以名曰——废都。美国最典型的后现代代表作家——巴塞尔姆,曾有一篇短篇名作叫《气球》,说的是一只气球在街上的天空中飘着,街上便有成百上千的人跟着那气球评头论足莫衷一是不可遏止,后来气球消失了,人也就散了。可以说,按正常的思维来解读这篇小说就十分的无聊,但很少有人脑筋急转弯地想到,那篇小说的主题就是无聊,不是文章无聊,是那些人太无聊。但这人类本就有着那么多无聊存在着,也不是人类就喜欢那么无聊,是这人类不可能每人每天都能忙着宏图大业,无聊便是不可或缺的生活成份之一,无聊的主题反倒可以开发而不容忽视,殊不见那整天就知道忙着捉糊蝶打青蛙的小孩才更让人觉着有趣可爱。
      言归正传,卡夫卡的荒诞变形寓言小说,可没有故弄玄虚地写魔幻,而是紧抓现实的细节,每一天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丝心理活动都是真实细致的现实主义描写。比如那个变成甲虫的人,因被妹妹叫着起床吃饭上班去,却翻身下了床就再也不能上床,因为他身上竟然长出了上百条瘦细小腿,根本撑不起他那庞大的人的身躯再度上床或起身开门。但他只能以一个人的心理来思考这一非常不幸的切实问题,而非以神或怪的心理来思考,何况没人知道神或怪的心理如何。孙悟空与猪八戒的神仙本领,也只以简单的动作展现,他们的心理和对话还是人的,只是没有卡夫卡来得那么不厌其烦的具体细致逼真,以至看得都能让人担心一觉醒来,会否变成那个甲虫。至少我就曾多次那么担心过,将来也会那么担心的。不过,要说明的是,残雪的《五香街》里的嚼舌描写,是完全达到卡夫卡境界了,而且比卡夫卡好读。但又必须说明的是,残雪少了些卡夫卡高超的寓言性,如果卡夫卡也少了寓言性,他或许就不那么高深伟大了,虽然残雪也在邓晓芒的帮助下写过一本哲学专著。还需要说明的是,卡夫卡高深莫测,可他的小说语言模式,也真的不是太好,要是有着引人入胜的语言模式和情节同时不失这种高深莫测,就更好了。比如安徒生的《丑小鸭》,既有高深的寓言性,又有广大儿童都喜闻乐见的外衣,所以要想超越卡夫卡是可以在语言模式和情节技巧上下功夫的。卡夫卡也许早就想到了还没做到。他临死的时候也说,我的书不适合留给这个人世,我要带它去往天国。这话除了他对人世很失望之外,也因为他对自己作品还远没到满意的时候,到了天国还有可能要继续修改,所以他叫一生中的好友——勃罗德(《卡夫卡传》的作者,一个一生写了八十三部书的大出版社社长,后来又为卡夫卡出了全集的人)将他的那些还未完善的稿子都烧了。还需要的说明的是,卡夫卡那种高超的文学模式不可能让普通读者获得兴奋是否也算一种失败,除非读者愿意主动高攀超高艺术境界才能知其一二,这就太难为普通人了。绝大多数人读小说就是为了获取快感,你没得给于快感,他就弃你而去。就像《五香街》中的那个男人直接要跟K女士干快活事,K女士不干,他就嫌她无聊地离去,没把她怎样就是客气了。K女士要是干了,她就成了不值钱的滥货,而滥货才是许多肉男喜闻乐见的对像。但一个女人要想清高傲世也就会像一个高超艺术家一样,就怕不管怎么清高傲世也很难让人竖碑立传。说一个人成不了卡夫卡,却完全可以成为自己,也是一句空话,只能说人生苦短无奈,只好慢慢由着性子混吧。

  就我个人认为,残雪最美最惊人的也恰恰在于她具备一身弄魔作幻的巫气。也或许,她跟她奶奶一样真能一闭眼就能上天过阴穿越灵魂,看到一个人的生老病死甚至前世今生。残雪的作品很难被一般读者所接受,尤其被人比着卡夫卡之后。毕竟这是一个卡夫卡就要失去光环的时代,再过几年,就怕一心追求创新的人也会嫌弃卡夫卡的深奥难读了。何况追求卡夫卡又不能成为卡夫卡,或干脆说真要学会卡夫卡,今生就等于把自己搁在笼子里了,虽然未必会像鲁迅那样专门遭狗咬,而是既被上层意识排在门外,也就会被百姓不屑一顿。就算崇尚卡夫卡的编辑们,也会因为一个人既非卡夫卡却又跟卡夫卡一样难读,就会说他顶多只有卡夫卡的皮毛,哪里有卡夫卡的实质?何况卡夫卡自己也说他所想的不是他要想的,他所写的也不是他要写的,显然他也是被社会主体意识扭歪了的。诺奖评委定评莫言运用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大获成功,那也有点认识上的偏差。莫言是有些魔幻,也深受马尔克斯的影响,但除了马尔克斯都不承认自己魔幻之外,莫言好像更多的是带有中国性的聊斋和残雪般的幻觉。莫言的家乡就是蒲松龄的邻乡。但如果说莫言就是魔幻现实主义者,倒不如说他是个见异思迁的好学者,而且学什么都还学得不错,比如意识流,他也搞得很像样,却就没有最自己的创造,只能说他凭他的文字显示了比一般写作者要高出一筹的天份,这一点他就不比残雪了。他最自己的或许还没出来,除非他在诺奖成绩的基础上再接再励,否则就已成为过去。好在莫言也在2017年说过,他愿拿一生的全部作品兑换一部《阿Q正传》。因为《阿Q正传》可以传世,莫言恐怕半个世纪就会被遗忘。莫言如此说应该绝不仅仅是谦虚。残雪远比莫言魔幻,但那魔幻更多的也不是来自西方,而是来自奶奶,是来自屈原诗中的意境,再被西方文学一把火点燃了。卡夫卡的《乡村医生》里的那个医生一出门就坐上马车,同时也飞一般把全世界跑了一个遍,但却只是惜墨如金的几笔。因而那只能算是一种瞬息即逝的奇思妙想,也是该小说最引人的一个亮点。好在卡夫卡也有魔幻特点,虽然被魔幻现实主义者拜为祖宗,却没被列入魔幻现实主义之列。王小波在细节处的奇思妙想胜过卡夫卡,而且比卡夫卡更幽默可读。当然卡夫卡最缺少的是幽默,或者虽幽默而不轻松。而且他的魔幻并非《西游记》那样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神奇完整的故事。

  残雪的奶奶(实为外婆)一生共育有十个子女之多,却只养活了残雪的母亲一人,所以那外婆的头脑可能有点不太健康。她曾带着童年的残雪伏于菜地里的瓜架之下,叫残雪不要声张,以便听取鬼魂说话的声音,虽然残雪怎么聚精会神也只听到了风中似有些杂音却未必出自于鬼。外婆却坚信自己听到了,并能将之模仿。我以为她外婆能听到鬼说话可能比什么都真实,何况外婆虽非专业巫婆,却有着相当的巫术。这么说,要是她外婆会写作,恐怕残雪还比不上,因为残雪没那么不正常而且没有学会巫术。还有就是残雪亲身体验过外婆是和她同睡一张床上死去的,虽然并非文革时期没饭吃而活活饿死,更多的应是病重没人照顾也吃不下去饭了。当时的残雪是熟睡了的,醒来很长时间才知外婆过世了。可想而知那对一个童年的女孩将是怎样恐惧地打击,怎样的恐惧又将产生怎样种种的想法和错觉,久之便成就了残雪文学的这般模样。还有,就是残雪曾经抱着在水中淹死的弟弟却无能为力,也受了精神上的重创,也就好像随时都能睁眼看人世闭眼看鬼世。再说湖南那地方自从有屈原,鬼气好像就比别地严重些,前文说到屈原的诗中,就有那赤裸的女鬼骑着一头怪物在山中乱逛或是一起寻找别的鬼怪,这形象既出,好像还真的根之不去。还有残雪那许多与生俱来的苦难,仅用逻辑分析都似乎不太逻辑,因为写作者可以逻辑,现实生活与人众不太逻辑,就有了反逻辑非理性的事情,何况生活不是每天都要经过法庭,没法时时处处找证据。有一点最值一提的是,残雪虽然吃了太多有关政治的苦,却不见有半句对国家对政治对领袖的不满,不像太多的作家动不动就老毛、林彪、四人帮害了他们家,他们家都是好人,不该被错划右派,却不说那右派到底是谁划的。那也好像是间接地承认了右派本就是不好的,要是好的,被划成右派岂非名至实归光荣无比只等平反昭雪?王蒙就在《国家机密》中说过,到右派平反前夕,实际还戴着国家钦定的右派帽子的,只有五万人,到正式实施平反之际竟冒出二十五万人,继而多得就像雨后春笋,就亏了那些地主富农资本家们没法将自已戴上右派帽子。残雪或许比任何作家都有良知,害他们家的怕是与四人帮等没多大关系,那时候四人帮还没上台,林彪也没上台,他们家父母可能也没得罪领袖,受苦吃斋必是有小人做难,这只有他们家自己知道,要是那些小人容易对付,他们家或许会对付,对付不了就不敢说,对付得了就不用说,但要硬往领袖和林彪、四人帮头上扯至少算不得高尚。仅此,且不管残雪是否超越卡夫卡,她都是中国改革四十年来最出色的作家,而且还有可能真的写出超越卡夫卡而且雅俗共赏的作品。

柳泉居 发表于 2022-2-9 23:34:28

洋洋洒洒,篇幅不小。

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22-2-9 23:38:10

柳泉居 发表于 2022-2-9 23:34
洋洋洒洒,篇幅不小。

试着写不敢太自信,删了不少,请多指正啊!

吴国光 发表于 2022-2-10 14:24:11

大作甚赏!

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22-2-10 15:56:49

吴国光 发表于 2022-2-10 14:24
大作甚赏!

要是看了,就提点意见吧!

诗心梦影 发表于 2022-2-10 20:19:53

很有见解很有思想,语言也大气而有个性,确实有大师的天赋

诗心梦影 发表于 2022-2-10 20:20:27

当然,我也知道,老师一直非常勤奋好学非常努力!

诗心梦影 发表于 2022-2-10 20:21:21

大致浏览了一遍。待抽空细赏

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22-2-10 21:51:50

诗心梦影 发表于 2022-2-10 20:19
很有见解很有思想,语言也大气而有个性,确实有大师的天赋

我的天,好话全用在我身上了,等我以后成大师就拉你一把啊,不过,我要是英年早逝,你就为我写一篇纪念文章啊!{:lol:}

彼岸丛林 发表于 2022-2-10 21:55:12

诗心梦影 发表于 2022-2-10 20:20
当然,我也知道,老师一直非常勤奋好学非常努力!

我做任何事都从不惜力,而且就喜欢超负荷,可我这里人几十年都认我是贪懒,不做事,就瞎写,图快活,所以我最能理解常人理解不了的现象,那残雪能成大才就是这个理,但常人还是读不了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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